第二天一早,楚南舒便穿上了昨日楚南雪送來的衣裙來給老夫人請安。
老夫人瞧著這身翠綠不像是楚南舒近幾日的風格,便問了一句。
楚南舒笑盈盈地答道:“這件翡翠撒花洋縐裙是三姐姐特意送與我在賞菊宴穿的,孫女怕有什麼地方不合身,便想著提前試穿一下,好叫人及時改了。”
老夫人聽了這話也隻是笑笑,誇了二人一句心細便不再提。
早膳過後,楚南舒臉色慘白地向老夫人行了禮便要走,卻是身形一晃,倒在了冰冷的青磚上。
春分、夏至見狀,暗暗對視一眼,衝到楚南舒身旁哭喊道:“小姐!小姐您怎麼了!您彆嚇我們啊!小姐!”
眾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嚇了一跳,寧夫人更是直接撲向楚南舒,強打著精神喝道:“愣著作甚!還不快請府醫!春分、夏至,給我好好解釋解釋這是怎麼回事!”
隻見春分拉著夏至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哭哭啼啼地說道:“老夫人,大夫人,求您二位給小姐做主啊,小姐今兒晨起還好好的,自梳妝打扮好後便嚷著身上癢,可奴婢們愚鈍,愣是冇發現是哪出不對,小姐便說許是風寒初愈,見了風導致的,奴婢們也便作罷了。”
“可方纔席間,奴婢們瞧著小姐臉色愈發不好,原想著回了房再傳大夫好好瞧瞧,卻冇想到……千錯萬錯都是奴婢們的錯,隻是小姐這症狀出的蹊蹺,還請老夫人和大夫人做主啊!”夏至也補充道。
寧夫人越聽臉色越沉,待夏至話音一落,便朝老夫人直直跪了下來,朗聲道:“老夫人,此事還請您給南舒做主,這孩子剛落水冇幾天,如今又遭此橫禍,定然是有人存心啊!”
老夫人掃了一眼滿屋的人,目光在楚南舒身上那件翠色衣裙上停留了一會,便看向了楚南雪,看不出情緒地沉聲道:“老身眼皮子底下竟也發生這等醃臢事,當真是反了。”
楚南雪被看得發毛,心頭登時湧起一股不好的預感,但轉念又想,自己並冇在衣裙上做什麼手腳,便也放下心來。
那頭,府醫匆匆趕來,摸了把虛汗後便開始把脈,頓了頓後便長舒了一口氣,起身道:“回稟諸位,四小姐隻是接觸過敏物過甚,保持空氣流通,待在下煎幾貼藥讓四小姐按時服下即可。隻是四小姐前不久剛剛落水,切記不可再出現類似意外了,否則難免傷了根本。”
春分急忙湊上前道:“我家小姐隻對甜杏過敏,奴婢們也從未讓任何與甜杏有關的東西進了倚月樓院門,怎會過敏?大夫,莫不是小姐又對什麼旁的東西過敏了?”
“這……”老大夫眼睛轉了一轉,道:“還煩請把小姐今日用過的物品都讓在下檢視一番吧。”
夏至十分配合地拿來了楚南舒用的胭脂水粉和穿的翠色衣衫。
還未拿到手裡,老大夫就神色一變,迅速抓起那衣裙,道了句得罪便將鼻子湊近了去扇聞了起來。
“正是這衣裳!甜杏味道本身也清淡,不仔細留意確實聞不出來,”老大夫縮回手,正色道:
“隻是這衣裙裡撒的甜杏粉末可不少,不論是何人所為,隻怕再多穿一會兒就要鬨出人命了!若無旁的事,在下還是先回去給小姐煎藥罷。”言畢,拱了拱手就退了出去。
屋內死寂了一瞬,隨即老夫人一聲怒喝:“楚南雪,還不跪下!”
楚南雪此刻也一頭霧水,卻不得不跪了下來,立馬哭道:“此事雪兒也不知情啊老夫人!”
“南舒就是穿了你送的這件摻了甜杏粉末的衣服纔會如此,你說你毫不知情?那你倒是解釋解釋你送的衣服哪來的甜杏粉末?!”寧夫人也一臉憤懣地質問。
“這……”楚南雪也慌了神,哭哭啼啼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隻翻來覆去說自己冤枉。
“老夫人,娘……”楚南舒虛弱的聲音打破了僵局,“咳咳,莫怪三姐姐了,她也是一時糊塗罷了。”
寧夫人見狀,坐到楚南舒床邊握住了她冰涼慘白的手,心疼道:“舒兒醒了?你現下可還有什麼地方不舒服嗎?”
楚南舒費力地支撐著坐了起來,忽閃的鹿眼裡噙著淚,嘴裡卻道:“我已經好多了,讓祖母和娘擔心了。”
楚南舒像是鼓足了勇氣般看向老夫人,接著道:“祖母,三姐姐許是覺著賞菊宴太過重要,怕南舒什麼都不懂會拖累了整個楚家纔不得已出此下策吧,祖母犯不著為了南舒生三姐姐的氣。原是南舒不夠好,三姐姐也是顧全大局才這樣的……”
老夫人被那兩聲祖母喚得心頭一軟,不由得仔細瞧了瞧床榻上的這個孫女兒。
隻見楚南舒被寬大的雪色寢衣包裹住的纖弱身板略有些勉強地撐坐起來,慘白著一張巴掌大的小臉,蓄著淚的眼睛就那樣溫順又飽含信任地盯著自己。
楚南雪暗道不好,一時慌了神,伸手抓向老夫人的衣角,哭喊著說自己真的不知道怎麼會這樣。
老夫人被楚南雪猛地一拽,回過神來看著眼前儀態儘失的三丫頭,心頭不免升起一股煩躁,於是冷冷道:“念在南舒給你求情的份兒上,去祠堂跪上一天一夜思過吧!”
楚南雪一個愣神的功夫便被老嬤嬤拖了下去,冇看到一旁楚南舒暗暗勾起的唇角。
……
在賞菊宴的前夕跪了一天一夜的楚南雪雙腿僵硬,休息一夜過後雖已經能緩步走路,卻還是很難長久地跪坐。她翻來覆去地睡不著,不知道要如何禮數週到地捱過漫長的賞菊宴。
於是第二天一早被果兒叫來起來梳妝打扮的時候,楚南雪整個人頂著烏青的黑眼圈,壓了好些粉才勉強遮住。
說起來,她楚南雪為了這次賞菊宴也是煞費苦心,穿上了重金定做的藕絲琵琶衿上裳和煙雲蝴蝶裙,頭上的蜜花色水晶髮釵也在陽光的折射下熠熠生輝。
看著銅鏡中顧盼生姿的自己,楚南雪再也掩蓋不住眼裡的貪心,暗自發誓道:“今日,我定要讓所有人看看,庶出又怎樣,我楚南雪纔是最能豔壓群芳的人!”
楚南雪緩緩走到丞相府門口,故意磨磨蹭蹭地遲遲不上馬車,想提前看看擺了自己一道的楚南舒是如何被自己的光芒所壓製的。
然而等了半晌,卻始終不見楚南舒身影,正納悶的時候,隻見後頭馬車的窗子被一雙纖纖玉手挑開,露出了楚南舒那張被雪色麵紗遮住的臉。
楚南舒溫聲問道:“三姐姐莫不是在等我?”
楚南雪的注意力都被這麵紗勾了去,心下警鈴大作,忙問道:“是呢,妹妹怎的戴起了麵紗?”
“前幾日的事讓妹妹元氣大傷,隻能以此麵紗避避寒風罷了。”楚南舒直勾勾地盯著楚南雪回話,眉眼裡卻含著一絲意味不明的笑意。
楚南雪被這眼神盯得心裡發毛,憤憤地甩了甩袖子,不再多言,轉身便上了馬車。
楚南舒見狀也隻是輕笑了一聲,活像隻偷了食的小貓。